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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第七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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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第七十九章

栗昭媛一個狠厲的眼神掃過去, 雪霽心頭一凜,立刻噤聲。

待回到永純宮正殿,雪霽擺了擺手示意內殿伺候的宮人們都下去, 待內殿徹底清凈下來, 栗昭媛方才沈聲道:“將消息透給她, 這陣子絕不許沈嬪有任何動作。皇後不是派時鶯去瞧她麽?也要讓她把嘴巴閉緊了,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。”

雪霽頷首,她斟酌了一會兒忍不住道:“主子, 如今那背後之人肯定緊緊盯著寧和宮在,若是想要傳遞消息只怕是不簡單, 奴婢就怕暴露了。”

栗昭媛不禁陷入沈思中,她的神情仍然有些難堪,思忖了一會兒方才淡聲道:“你既是不能與她直接接觸,可寧和宮也沒有被禁足,每日自然有人去尚食局,尚服局,借著這機會遞了消息便是, 記得做的隱蔽一些。”

雪霽重重點了點頭, 立刻便下去了。

栗昭媛輕輕閉了閉眼,只覺得渾身繃緊,沒有松一口氣的機會。

沈嬪已經不中用了,昨夜之事怕是已經在皇後或是韋頃盈的算計之中,所以才會使這一出鬧鬼之事。沈嬪向來是個扶不上墻的, 本性懦弱,她什麽都指望不上。

可是若是真有什麽事兒, 栗昭媛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光,就算是不中用了, 也要最後為她成一件事。

大年初一雖然出了沈嬪這樣的小插曲,可總體下來闔宮還是其樂融融的氛圍,亦不乏有宮人們竊竊私語議論沈嬪撞見鬼之事,不過多的是為年禮賞賜而沾沾自喜。

宮裏伺候的宮人們除了有月例銀子,平常伺候主子得力也有額外的賞賜。逢年過節就更不必提了,便比如說每個宮苑貼身伺候主子的宮人,那就是心腹了,能得的賞賜必定頗為豐厚。

翊雎宮中知節,芷荷和采薇三個人得的節禮就是最豐厚的。韋頃盈給她們三個每人封了二十兩銀子的紅包,外加每人兩匹簇新的妝花緞,一對玉鐲和一對金簪,這樣的賞賜在宮人裏面已經是很體面的了,剩餘的宮人們也分別有賞賜,按照資歷和差事完成的是否好去發放。

韋頃盈的預產期在三月中旬,懷這個孩子的期間不大平靜,接二連三的風波,讓她更篤定了些東西。

韋頃盈撫了撫圓滾滾的肚子,面上閃過幾分堅定,她一定要安安穩穩將孩子生下來,至於沈嬪背後指使之人,都要付出代價。

穩婆依舊是當日生嬅兒時用過的老人,劉氏和餘氏二人仔細認真,韋頃盈是信得過的。因預產期將近,她這陣子愈發打起精神來,一日聽得采薇來稟報青蕊最近按捺不住有了動靜,韋頃盈終於冷笑了聲。

“眼瞧著狐貍尾巴是藏不住了,你只管盯著她,到時候來個人贓並獲的好。”韋頃盈沈聲囑咐著,“尤其待我生產之時最怕賊人作亂,萬不可忽視了。”

沈嬪那日被嚇壞了,人病倒在寧和宮好些日子,皇後後來派時鶯去瞧她,見她整個人臉色都不好,像是被籠罩在無端的恐懼之中,一點大的聲響都不能忍受,皇後便免了她晨昏定省。

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,人才慢慢好了些。這日,繪青在廊下煎藥,聽得裏頭小宮女念叨著小主餓了,要傳午膳了。

她眼珠子轉了轉,見小宮女正拎著食盒要往尚食局去,繪青盤算了一下日子,終於打定了主意。

她走到小宮女跟前,嘴角扯了絲笑意道:“還是我去吧,小主這些日子食欲不佳,整個人都瘦了一圈。我去取些小主素日愛吃的來,你好好看著爐子,莫將藥煎糊了。”

小宮女聽她這樣說便乖順地點了點頭,登時便將食盒交給了她,自個兒徑直去廊下守著藥爐子。

繪青四下瞧瞧,拎著食盒出了寧和宮門朝尚食局去。沈嬪位份不高,宮裏頭也沒個小廚房,因此日常膳食都是尚食局提供,又因著這些日子陛下沒來寧和宮,宮裏慣是見風使舵的人,於膳食上多是敷衍。

尚食局是個油水衙門,她拎著食盒臉上盛著燦爛的笑意,依著嬪位的例子將今日午膳的膳食裝入食盒中,繪青笑著瞥了眼竈上的師傅,不由得討好道:“我家小主近來身子不舒坦,要補些氣血,奴婢瞧著師傅竈上正熬著山藥牛肉湯……”

那蔡師傅只是瞥了她一眼,滿臉傲慢無禮,動作也顯得很漫不經心。繪青咬了咬牙,從衣袖中掏出塊碎銀子塞了過去,觍著臉請師傅收下,那師傅方才默不作聲地將東西收下,嘴角流露出笑意。

繪青趁著等候的功夫,四下瞧了瞧,後宮各院的宮女都在此處等候著。宮裏能私設小廚房的宮苑並不多,仔細算來都只有主位的宮裏頭才有,不過今日這群人裏頭卻瞧見了一個眼熟的,永純宮的雪霽,她是栗昭媛的貼身宮女,頗有體面。

雪霽身邊圍著幾個宮人恭維著,她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瞧了眼,正好與繪青對上。繪青忙垂眸,雪霽笑著道:“今兒昭媛娘娘忽然念著尚食局中的藕粉桂花糖糕,嫌自己宮裏小廚房做的總歸是不好的,說起來還是這兒的師傅手藝好。”

聽雪霽這樣說,尚食局中幾個師傅都不免眉開眼笑,連連謙虛不肯應承下來。

繪青便這樣瞧著這幾個狗眼不瞧人,見風使舵的師傅們獨獨對雪霽這般恭恭敬敬,無非就是覺著她是栗昭媛的人,栗昭媛膝下一雙兒女又兼背靠勳臣人家,宮裏這些人都是心中掂量著的。

她心底微微苦澀,跟在沈嬪身邊的日子已經一眼望到了頭。她原就不是沈嬪帶入宮的人,本以為跟在沈嬪身邊能有出頭的那一日,可是如今這日子愈發糟糕。

她不能坐以待斃下去,她要掙一條出路來。

其餘宮苑的宮人們按照次序都漸漸領了膳食離開,終於到雪霽了,她從師傅手裏頭端了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正要放進食盒裏頭,說時遲,那時快,竟是一個不小心沒端穩,碟子從手裏滑落,藕粉桂花糖糕摔了個粉碎。

雪霽一面向師傅們賠罪,一面給一邊發呆的繪青使了個眼色,繪青會意後立馬跟了上去,二人尋了竈房邊上的一個狹隘的小角落。

雪霽斂了嘴角的笑意,忍著心裏的不耐煩淡聲道:“娘娘吩咐過,這陣子風聲緊原是不許咱們偷偷見面。可我瞧見你留下的印子,你的膽子也忒大了些,你不知道沈嬪已經遭人懷疑了麽?”

繪青訝然擡眸,她搖了搖頭道:“不可能,那日鬧鬼我瞧著前後都無人,何況小主的確嘴巴沒個把門的,被一嚇說了許多瘋言瘋語,可是她不知道這背後有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雪霽急急忙忙給打斷,雪霽深吸一口氣,怒聲道:“你還敢攀扯娘娘,此事與娘娘毫無幹系。你若是不想要命了,就莫要在這裏胡扯。我告訴你,你以為那鬧鬼之事只是意外?那是有人明明白白設的一個局,不定在暗處怎麽瞧著你們,不是皇後娘娘就是韋昭儀,如今沈嬪是保不住的了。”

此話一出,繪青的臉立馬煞白一片,她楞了楞道:“雪霽姐姐這是什麽意思?什麽叫做小主保不住了,可如今一切都好好的,若是皇後或是韋昭儀知道了必然會告訴陛下,她們有什麽道理為小主遮掩著。”

雪霽氣極反笑,她瞧著繪青這愚笨的模樣還在做夢,她嗤了嗤笑道:“那是因為她們可比沈嬪腦子聰慧的多。沈嬪害順嬪是怨恨她截寵,使得自己顏面掃地,可是沈嬪與韋昭儀素來無齟齬,只要聯想到這一層,你以為她們還想不到什麽麽?”

繪青終於明白了雪霽話裏的意思,她扯了扯雪霽的衣袖,面上閃過幾分蒼白,她連聲哀求道:“當日娘娘,娘娘要我做這些事情,說只要事成之後便能將我調去永純宮伺候,我都應下了。只盼著娘娘能可憐可憐我,若是沈嬪真不成了,難道我真要跟著她一起死麽?還請雪霽姐姐救救我。”

雪霽瞧著她低三下四的模樣,見她算是轉了些彎,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,她四下瞧瞧見無人註意到這邊,她忙湊到繪青身邊耳語幾句,瞧著繪青臉色越來越覆雜,她勾了勾嘴角。

待到三月,春寒料峭,早起天氣仍有些寒涼,韋頃盈的產期將近,她近來睡的也有些不大安穩。

知節瞧著她這樣,心裏頭不免有些緊張。害怕主子什麽時候發動起來,若是出了岔子就不好了。為保一切順遂,她日日都檢查著穩婆那邊可有什麽意外,還有待產的些東西是否有遺漏的。

當然,就是在這樣的檔口,害怕宮裏的宮人們有些不好的心思,趁著主子生產之時作亂,她,芷荷和采薇更是時刻提著精神,不敢耽擱一點。

這日剛從坤儀宮出來,韋頃盈坐在轎攆上身子便有些不舒坦了,她面上閃過幾分痛苦之色,因著在路上,她本想回了宮再吩咐人去請太醫來,一路忍著轎攆到翊雎宮門前。

知節側身來扶她,便見韋頃盈面上都是汗珠子,她咬著牙不肯吭聲,知節楞住了忙急聲道:“主子可是要生了?芷荷,你快去請太醫過來,主子,奴婢扶您進去,偏殿的穩婆這些時候都備著呢,您盡管安心便是。”

說著她擺了擺手,宮人立馬迎了上來,扶著韋頃盈往內殿去,登時整個翊雎宮都開始動作了,知節守在韋頃盈身邊,眼瞧著幾個穩婆匆匆趕到,韋頃盈已經疼的滿頭大汗,她緊緊地拽著床幔,穩婆先有些慌亂遂又鎮定下來,沈靜地開口指揮。

采薇親自去小廚房端一碗人參湯過來,趁著她離去的空隙間,瞧著內殿人頭攢動,青蕊眼珠子轉了轉終於逮到了時候,她四下瞧瞧見無人註意自己,忙溜到了內殿裏頭。

見幾個宮人都站在一邊,緊張兮兮地望著主子的動靜,她瞧了眼那小香爐,忙側過身去將手上的幾顆小香料扔了進去,做完這些後她手腳迅速地將蓋子合上,立馬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。

她剛想溜出去,不料人才踏出了正殿的門,就被一人緊緊地拽著,使勁兒將她推倒在地。

青蕊的手皮子被磨破了,她忍著眼淚轉過身去,見采薇正滿臉憤懣地望著她,罵道:“我盯了你這許久了,終於按耐不住了。眼下主子正在生產,你便要動這齷齪心思,待主子生產之後,必要好生料理了你。來人,將她壓去柴房裏頭,讓幾個奴才看著不許她再有任何動作。”

青蕊滿臉驚恐,她只楞了一下便反應迅速的爬了過來,拼命地磕頭哭泣道:“采薇姐姐饒了我這一次罷,都是我用心歹毒,是我被豬油糊了心才做出這種事兒來。我保證,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。”

采薇面色冷冰冰的,她擺了擺手便有幾個奴才湊上來,將一團白布塞進青蕊嘴巴裏頭,她只能嗚咽嗚咽的,被人連拖帶拽帶去了柴房裏頭。

韋頃盈疼得衣裳已經濕透了,陣陣痛感襲來,身邊穩婆都扯著嗓子道:“娘娘,您用力,用力啊。”

韋頃盈只覺得眼前模糊,劇痛感襲來,采薇湊到知節身邊將方才的事情都告知了她,知節登時就變了臉色,咬牙切齒道:“這個賤人,正該殺千刀萬剮才是,等陛下來了我就稟報陛下,讓陛下做主。”

楚熠和皇後得了消息,分別從紫宸殿和坤儀宮中匆匆趕到。皇後先到的,此刻靜妃已經先她一步過來,靜妃才從產房裏頭出來,正巧皇後來時瞧見穩婆端了一盆血水出來,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問道:“昭儀可還好?”

她心裏隱隱是期盼韋昭儀這一胎能好好的,畢竟宮裏前不久才失了孩子,如今韋昭儀這一胎懷了九個多月只等著瓜熟蒂落了,皇後希望一切都順順利利的,不要再出什麽岔子了。

靜妃想起方才知節對她說的話,一時臉上帶了幾分不悅,她沈聲道:“皇後娘娘,方才韋昭儀生產之時,有一個小宮女趁機混入內殿將安魂香註入香爐之中,妄圖行不軌之事,還好她們發現的及時,否則一切都不堪設想。宮女此刻被關在柴房裏頭,一會兒請皇後娘娘決斷。”

皇後臉色變了變,呵斥道:“本宮知道了,讓韋昭儀放心,本宮絕不會輕易姑息的。”

楚熠趕到時,殿內一股子血腥味襲來,他不由得微微蹙眉,心裏七下八下的,人來了之後便直接開門見山道:“昭儀如何了?”

皇後輕嘆了一口氣,靜聲道:“韋妹妹雖然前頭生過嬅兒,可興許這一胎比之前的個頭要大一些,所以費勁兒些。方才讓人端了人參湯進去,好讓韋妹妹恢覆些體力。”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楚熠一直在外頭候著,只聽得裏頭慘叫聲不斷,他面上亦是動容,直到過了好幾個時辰,天色漸漸沈下來裏頭還是沒有消息傳來。

終於等到王太醫出來,他滿面為難,咬牙磕了磕頭道:“陛下,昭儀娘娘胎位不正,皇嗣的頭遲遲不曾出來,若是有個好歹,還請陛下示下,究竟是保昭儀娘娘還是小皇嗣?”

他亦是滿面汗涔涔的,都知道陛下寵愛韋昭儀,他自打侍奉韋頃盈這一胎來是盡心盡力,只盼著娘娘能順遂誕下皇嗣。

可偏生臨到頭來是這樣的結果,他真的很害怕陛下一氣之下要殺了他。

內殿氣氛一片冷凝,靜妃聞言整個人都楞住了,隨即便是腳下癱軟,她險些站立不穩要倒下了,一邊的永寧公主忙扶了她一把,柔聲喚道:“母妃。”

靜妃忙哀聲道:“陛下,臣妾懇求陛下保韋昭儀,她懷這一胎十分不易,您是知道的,就算是看在嬅兒的面子上……”

楚熠沈著臉,他終於擡眸冷聲道:“朕何時說過不保昭儀了?傳朕的命令,不惜一切代價都要保住韋昭儀,若是她有任何好歹,朕絕不會輕饒了你們。”

靜妃這才松了一口氣,永寧公主小聲的跟母妃咬耳朵,她柔聲安慰道:“母妃您放心,韋娘娘一定會好好的,一定什麽事情都沒有的。”

靜妃胡亂地點了點頭,仍然等待著裏頭的動靜。

皇後瞧著陛下已經守了許久,正想勸陛下歇息一下,但陛下態度強硬,她終是嘆了口氣。一直到亥初,裏頭終於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來,外頭等候的幾人俱是楞了楞,然後面上浮現出喜色。

半晌,穩婆終於裹了繈褓抱出來,她面上帶著濃厚的喜色道:“恭喜陛下,給陛下和皇後娘娘道喜,韋昭儀娘娘平安誕下小皇子,母子俱安。”

楚熠終於松了一口氣,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,他手心竟然出了一些汗。他自年少時一直喜怒皆不言於色,可是在韋頃盈身上一次又一次破例,這一次他有多麽緊張,在王太醫問出那句話時,他甚至害怕韋頃盈會離開自己。

待聽到母子平安時,楚熠面上流露出笑意,他伸手接過小繈褓,瞧著懷裏的嬰孩皺巴巴的,但能瞧見與自己甚為相像的面部輪廓,他心裏愈發歡喜。

“好好好,今日在場之人都要好好賞賜。翊雎宮伺候宮人皆是三倍月例,還有太醫和穩婆皆是重賞。”

皇後湊到一邊,瞧著小皇子,雖然如今皺皺巴巴的小嬰孩但是過一段時間長開了便好了。

她面上顯現出幾分愉悅之色,終於覺得身上輕松了不少,她笑著道:“恭喜陛下,也要恭喜韋妹妹,她拼死為您誕下了皇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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